沂湘庐里花木深卤地菊

沂湘庐里花木深

8月29日消息：九顶莲花山是平邑县城最高处，因状若观世音座下莲台而得名。我在故乡的家沂湘庐就坐落在莲台东面。有关沂湘庐的记述，最早见诸报端的是军旅老诗人张永枚的《沂湘庐记》，文章就镌刻在小院萧墙的花岗岩石壁上。它由汕头书法院院长谢佳华书写，其中记述了斋号的来历主人的经历及作家贾平凹、书法家曹宝麟为我题写斋名；李讷大姐、孟繁锦会长为我撰写楹联的情况。?

“半窗潇湘月，满园沂蒙风”，我广州的斋号曰“蒙雁居”，与“沂湘庐”并成山水合璧。院内青竹数竿，杏花一棵，还有、核桃和紫荆各一株。

东坡有宁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之说词，可见庭院种竹对于一个文人来说是不可缺少的。至于杏花，一提及它，我会想到一位因病早逝的邻居女孩，因为她的名字叫杏花。我还会想起对门二大爷家的那棵歪脖子老杏树，想起我站在童年伙伴开刚肩上爬墙去偷出墙红杏，而被院内黄狗吓得从墙头上栽下来的童年往事。我与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其他人一样，童年都是从饥饿与惶恐中过来的。其实也说不清为什么，多年在外的我总想着能赶在杏花开放的日子回家一趟。然而近半个世纪过去了，这样的机会几乎一个也没赶上。今年一开春我就给帮我照看小院的妹夫打了招呼，让他留意杏树有花蕾时给我来个电话。妹夫则说，还早着呢，我家的杏树还没发芽呢。其实，他家的杏树在冬天冻死了，等我赶到家，树上就只剩下一朵杏花了，透过这朵最后飘落的杏花，我却看到了那位最早飘逝的邻居女孩的影子。

这是一棵名曰白糖罐的石榴，正开得如火如荼，它不禁使人想起广东高州一种名曰白糖罂的荔枝。罐罂都应该是器皿，穷怕了的人们总认为能生活在蜜糖罐里就幸福，其实幸福感仅靠糖是解决不了的。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日子更能令人回味。

面对这株已爬过二楼窗口的石榴树，我会想起老老宅子堂屋前两个窗口外的那两株开红花和开白花的石榴树。开红花的结酸石榴，开白花的结甜石榴。甜石榴树下有一个长长的石台，站在石台上就可以摘到石榴，但儿时总觉得石台很高，怎么也爬不上去。高不可攀的意识大都是在童年树立的，这也是回到老家看到一切都像是变矮了变小了的原因所在。

沂湘庐一购置，我便交代亲戚在院中栽上一棵满条红。满条红学名紫荆，不过，它与广东的紫荆花不是一回事。故乡的紫荆花开得十分热烈却又异常典雅。花开时没有叶，出叶时花期已接近尾声，这一点倒是同广州的木棉相同。满条红最佳花期应该是在含苞待放的时候，这时间的枝条伸向哪里，哪里就灿烂无比。还有树干上，树桠间和树根底部，到处都堆满了红宝石般的花团。记得1971年千里野营的一天晚上，我在湖南耒阳一个叫灶市的地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拣到了一大堆红宝石。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原来自己睡在了一棵满条红下。这株满条红同故乡的一样，满树都滚动着色的花蕾，经早晨的阳光一照，可不就像满树的红宝石？

杏树旁这株不大的核桃树却挂了上百个绿莹莹毛茸茸的果实，它与翡翠般的青杏、玛瑙般的石榴交织在一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新结识的邻居东野广红先生走了进来，说，院子里种核桃的不多。我说可不是嘛，原来也没打算要的，亲戚在种杏和石榴时正好有棵核桃便顺手种上了。这不，无意插柳柳成荫。广红说，既然栽上了就要善待它，活头，活头（核桃），看看这果实累累的核桃就知道您老活得滋润。

他问我院子里还想种什么？我说院子太小了，如果允许的话，我想栽棵苦楝树。说这话时，我眼前即出现了昔日住宅周围那一片片蓝色的云霞。只要见到苦楝花，我心里就会是晴天。那是童年的一个小秘密。说话间，广红的搭档武静女士走了进来，武静身材高挑，杏眼剑眉，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着，表现出逼人的英气，然而她举止轻缓有加，说话慢声细语，给人的感觉又是另一个样子。她穿一件蓝底白花的衬衣，图案花瓣细碎，一小片一小片的，仔细一瞧，正是苦楝花。武静让我为她题句话挂在房间，我顺手写下了“沙场风眠”四个字。因为脑海中还有那株苦楝树，我在四个大字旁又加了一行小字：“刀光剑影杳然去，只留楝花印青天”。

隔壁邻居王存玉是一个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的个体经营者，他酷爱养花，且深得祖上养花真传，他的小院里到处都是奇花异木。他带来了一盆约有数十年树龄的金银花树桩，金银花正含苞待放。他把老树桩从盆中取出来，在石榴和满条红之间挖了个坑埋了进去，之后，又浇了满满一桶水，说，它应该喜欢在这里安家。因为是带土移栽，第二天金银花便开放了，浓浓的花香弥漫了小院。

从沂湘庐进入九顶莲花山公园的是一条林荫小道，弯弯曲曲，峰回路转，很像《桃花源记》中的那条小路。进得园来我才发现，近在咫尺的这里基本上是块未开垦的处女地。岩石、树丛原汁原味，人为的只有那一片片各异的花木群。桃林、杏坛、梨园、石榴圃、紫荆地、槐花岗等次第摆开。可以说，我童年记忆中的各种花木这里都一应俱全。惊叹之余，我又在姹紫嫣红中发现了一小片蓝色的云。不用说，那是一株正在开放的苦楝树。广红曾建议我用苦楝木做张床，说睡苦楝床对人有好处。如果真有一天我用上了苦楝床，躺在上面，我会好好想想我这辈子受的苦，想想养育我的父母、养育我的故乡受的苦，还要想想那一小片令我一生忘忧的蓝蓝的云的故事。

九顶莲花山是我儿时遗留在这里的一个关于花木的梦，沂湘庐是远走高飞的鸟在故乡筑的一个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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